第一次生日联屠(存档)
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,这是个梦。
昏暗至深黑的环境,隐约从墙头半照入的破碎灯光,前后摆放的硬纸箱,还有里面随意叠放的杂物,以及眼熟的让人烦躁的绿皮铁壳——一个垃圾处理处,我还在干我那件伟大事业时的大本营。
这一切的一切,无不与我那只能睡在报纸堆出来的好被窝的快乐时光相重合,连那个该死的傻乎乎的啃着根法棍的自己都清晰的像是昨日再现——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中了什么穿越时空的魔法——如果不是在这片空间还均等分似的同时进行着另外三个场景,而我愣愣地伸出了手,却只摸了个空。
不过,我大概清楚自己梦到了什么,结合上另外三个场景与这个场景的共同点:我那个不知道庆祝了有什么意义的诞生之日。
我应该是梦到了四个不同时期的自己,划重点,四个正在过着生日的自己,而他们笑得都挺傻的,就后面的发展来看。
比如说眼前这个场景的自己,他正扬着半边眉,嘴角微勾的摸着一只瘦巴巴的猫,我的十岁生日礼物。
嗯,那会儿的我,还是个自由人,有着自己的理想和事业,上面也还没压着一个管这管那的顶头上司,更不会被罚禁闭,或是面临开除风险,生活过得也还算滋润,具体体现为:路过一只饿得快死的猫时,能够良心过剩的把自个吃剩的鱼骨头送给它。
不过老话说的不错,好心没好报,或是说物以类聚?
不久后,我就被这只猫碰了瓷。
大约是在我喂了它一周后,它开始每天都出现在我的必经之路,去往我那个报纸窝的脏污小巷,带着至少五只死老鼠来堵我的路。
而据我的初步判断,它是想用那几只老鼠“包养”我,或是拜山头认大哥——我后面才知道它是那一片的打架最凶的猫老大。
不过,从某方面来讲,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大——它十分的看得起我。
经过我后期的观察,那一片的猫小弟每天都会给它上供,而它们平均每只猫的伙食,只有两到三只死老鼠,而这里面也包括那只猫老大本猫。但它为了收下我,却饿了自己两天,给我省下了五只新鲜的死老鼠。
怎么说,我还挺感动的,当老大的平时的时候以身作则、勤俭持家,收小弟时又出手阔绰、待遇优渥——我估计某些人类老大都做不到这种地步。
就是,我这个卑鄙的人类,不仅没有被它的真心实意所感动,还直接伸手一揽,把它给占为己有,甚至不久之后,抛下它独自攀了高枝。
哈,一个不适合带上它的高枝,说得冠冕堂皇,但谁说那不是一个胆小鬼的逃避思维?
自顾自地去想它会不会不适应,会不会被虐待或是厌恶,更是给它准备了一大堆分别礼物
——一个合它心意保暖度又好的窝,几天份的可以保存很久的老鼠干,自制的用报纸和鱼骨头作为主要材料的玩具…
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它的意愿。
“自以为是的偏执狂。”
而对此,现在的我只是垂下眼,略带嘲讽地做出了这个评价,就将视线移向了最左边的那个场景:
一个坐在桌子上吹蜡烛的小屁孩;一张不大的实木方桌,上面放着个插着根歪歪扭扭的蜡烛,还有块刻着名字的小木牌的超小型蛋糕;以及满眼温柔、给小屁孩带上尖顶生日帽的女人,和难得被女人强硬按灭烟、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男人。
他们现在正围着那小子唱生日歌——那是八岁的我。
具体情况,我记得还挺清楚:
我爸那天难得有着一副好脸色,嘴上哼着一首调子杂乱的歌,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的花花绿绿的圆形纸盒走进了门。
“今天我可是得了个好差事!”
他满脸得意地将手里的包装盒放在那个带些裂痕的桌上,语气里尽是些想要炫耀的意味。
“是那位大人物吗?”
我妈一向是捧着他的,即便是不清楚那个大人物是谁,她也能笑着迎上那个家伙,给他脱外套拎东西,顺着他的心意给他递台阶。
“当然,老子是谁?老子可是威利斯.陶德!什么事干不成?那位大人物就是看上了我的本事,让我…”
而果然,这个家伙又喝了酒,不过可能并不是很多,因为他平时吹自己的时候可没这么有逻辑。
而且
“我没记错的话,今天是你小子的生日吧。”
他竟然还记得我,我这个一向被看做拖油瓶的家伙,还有生日。
“是的。”
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在意,语气平淡的像是他在说给我去死。
“你小子什么反应?!看不起你老子我是吧!”
但这显然很不让他满意——几乎是立刻,他的脸上就满是狰狞的怒气,捞起旁边的凳子就想给我来一下。
“别!杰森他只是太激动了,他没想到你这么忙,还想着给他买生日蛋糕,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。这孩子害羞。”
好在我妈的反应也很快,不如说,面对我的事,她一向很快,虽然她更多时候更爱顺着那家伙。而她当时伸手挡住那把椅子,脸上全是故作自然的笑意,还有隐藏的很好的恐慌——她怕我真的被那椅子砸的满头血。
“真的,你小子真是太激动?太害羞?”
就是那老家伙不太信,但也正常,就我那连掩饰都不想掩饰的样子,他要是信我,我估计还得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受了伤。
“真的,我只是很喜欢它。”
但我还是装了装,表现得像一个十分崇拜父亲,却不知道怎么表现的孩子——我还不想我妈失望。
“也是,你老子这么厉害,崇拜才是正常的。你小子下次机灵点,别这么木楞,不然以后找出路,人家大人物都看不上你。”
他自顾自的嘀咕了两句,就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,像模像样的嘱咐了两句。
“我知道了,我会的。”
我装作半懂不懂的样子点了点头,为了更有可信度,我还跑上前抱了抱他满是酒气的腰间。
“不怎么重啊,你小子。多吃点,才能像你爸我这样长得壮。”
说实话,味道不怎么样,我本来想着的是立刻松开走人,可惜他直接伸出手把我抱了起来,还上下抛了抛,像是在给自己养的小猪崽称重。
“嗯,我知道了,爸。”
但那一刻我莫名的感到开心,也不知道为什么,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像个爸?
不过那确实是个不错的生日
——如果不是没过几天,我就没了爸,那或许称得上完美。
想到这,我低声笑了笑,也不知道在笑话谁,反正我一时停不下来,还越笑越大声,直到我将视线转向第三个场景。
而第三个,也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场景的下一个
——是阿福,还有布鲁斯。
那大概是我12岁快要13岁的事。
我那会儿刚攀上那根不知道咋样的高枝,对那个家,我后来一直看做是家的地方,满怀戒备,甚至暗藏敌意,硬要说,像个浑身竖着倒刺的刺猬,谁碰扎谁一手血。
但是阿福,也就面前这副场景中优雅地老绅士,他并没有在意我那些毫不掩饰的警惕,也没有对我总是不自觉露出的拘谨还有退缩施以嘲笑,他不像其他那些挂着一副虚伪的笑的上流人士,他只是,像一个温柔慈爱的老人,把我当成他的孙子一样,教导我他所能教导的,做他所能做到的——为我准备散发着芳香的花朵,在每一个清晨放在我的床头;带着我修剪庄园里的花草,替我细心讲解其中所暗藏的故事;整理出我喜爱的书籍的清单,并将我不经意提过的小苦恼,一一解决,放在我眼前…
就像此刻放在那个我面前的《李尔王》精选集,我记得当时的我一直在各大图书馆留连,并试图碰运气——我有悄悄的溜进布鲁斯的藏书室,就为了找那本书,可惜毫无头绪,那里并没有,不如说,我和这个old man的阅读区间并不很重合。
而且那天我从窗户外摸回自己的房间后不久,那个老头子就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我的门,然后开始拐弯抹角地套我话。
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放心我,想着用什么手段把我卖了,当然,这是说笑,虽然被他收养后明面上的交集不多,但到底我还是看得出来,这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,一个傻子好人,虽然他总披着那个花花公子的皮。
所以我只是想着,他估计是看透了我,对我失望了,想着把我送福利院什么的,总归不会是让我乐意的事——比起那,我情愿回我的犯罪巷老家,那还让我过得更快活。
不过就现在来看,他那么做,只是反射性的警惕,实际目的或许是为了套出我的喜好。
因为他送我的礼物是一张前往福尔摩斯展馆的门票。
当时的我难得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他,甚至想着拉住他就直接往外冲。
结果
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别开了眼。
那张票是预约的三天后的,我还没看清就激动地只管往外冲,事后被拉回来还被老头子和阿福笑着看了好久。
不过即便如此,我对那场展览也很是期待,甚至为了做足准备又翻看了好几次《福尔摩斯探案集》,即便我本身早已对它倒背如流。
就是有一点很可惜。
我转回头,凝视着那个我拧开布鲁斯书房里的机关,一脸兴奋激动的跑进去探了个险,默不作声。
我没去成。
因为去的当天,我又发现了一些更让我激动的东西,然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另一条路。
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穿上绿鳞小短裤的自己,我带着些不知是怀念还是遗憾的心境,将目光放在了最后一个场景上。
那个场景,是罗伊还有科莉。
他们俩正围着我唱生日歌,背景则是那个一直让罗伊爱不释手的战利品。
就听起来的话,似乎有些老套,蜡烛,蛋糕还有生日歌——前面那两个场景也不是没有,不如说,比这个要做的好的多,至少还有个挺大的真蛋糕,对,还有蜡烛。
而眼前这个场面,夸它新奇确实是新奇,但要说它是敷衍,你也没法否认。
先是被投影出的虚假蛋糕,色有了,香凑合,味却绝对是没有,唯一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它能有丝分裂,自己朝着需要它的人那里飞过去;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电子蜡烛,按一下按钮就能冒火的那种,要是没记错,那有段时间专门被我们几个充做打火机,在唱生日歌之前,罗伊给我们几个一人派了一根,一起举着的时候,像是在什么小型邪教现场。
至于生日歌,那或许是一个亮点——科莉专门用塔马兰语给我唱了一遍,十分用心,而她旁边那个,她男朋友,伴侣,支使着他做出来的814个微型机器人,连着自己一起唱起了生日歌——合起来正好是个816“人”的大合唱,前提是那剩下的814不是和他一个声音。
反正,整个场面犹如误入了星际大会堂,还是正在进行一场不卖座的表演的那种——即便罗伊那傻子挂着一副蠢兮兮的黑眼圈,眼里全是一条一条排列组合的红血丝,我也不能强撑着我那被污染了的耳朵,说他唱得堪比当红明星。
但我很喜欢,应该说,这是这场梦里最让我喜欢的一个。
证据就是,我走向了那里,和那个我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。
接着傻乎乎地让这架战利品一键天黑,陪着另外两个同样傻的举起手里的蜡烛,“点”出火,然后同时吹灭,伴着那个814“人”的大混音咬着空气吃蛋糕。
就是有一点很可惜。
我在不自觉地进行下一个项目,把那个814“人”创作者推去睡觉之前,就不得不遗憾地撑起了身。
怎么说,即便排除我的私人情感,那也挺不合时宜,尤其是这玩意儿根本就算不上是噩梦,让人怀疑它有什么阴谋。
而我本身也没犹豫,直接条件反射地翻下床,捞起枕头下的老伙计,四处溜达了一圈。
虽然就现状来看,那些警惕看起来全是白费功夫。
床还是那个床,草还是那个草,这个破地方一如既往阴森森得像个鬼屋,我也没什么差别还是那个混蛋。
简而言之,毫无变化。
除了那股莫名其妙不该存在的失落感。
不过这玩意儿我也挺熟悉的,在很久以前同样惊醒的那几个月,我天天都有感觉到——就当时来说,理由十分充分,因为我被迫止步于干掉某个绿毛混球的最后一步。
“算了,再睡一会儿。”
而就现在,我只能说,过去的总该过去,该来的也总会来,就算你再怎么痛苦甚至不想面对——你也总会面对,它会亲亲蜜蜜地直接贴上你的脸。
“哈——”
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。
反正对于我来说,我现在就只想躺回去,再睡一个可能不怎么样的回笼觉。
不过在躺回去前,我鬼使神差地伸手从床头拿起手机,点开手机屏看了一眼。
xxxx年8月16日00:00
怎么说,结果还挺巧合,恰好定在了那个点。
但我只是对着这一行数字挑了挑眉,没什么意味地沿着边缘抹了两把,便随手按灭手机屏上的荧光,顺着重力向后躺去。
“那么。”
因为我这种人,生来就没什么惊喜感,此刻也没什么兴致对这件年度大事发表什么获奖感言。
“祝我好运。”
所以,在习惯性地给了自己一个祝福后,我就顺势闭上了眼。
然后继续等待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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